《这里的故事035》
#蔡羽
天微亮,山头就氲氤了。路边停满了车,看来我们来得有点迟。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,把祭品搬下车,就开始一年重复一次的扫墓了。
我们家早期住在石角葫芦顶,祖先都葬在石角义山。老义山平时冷冷清清,一到清明就万头钻动,熟悉的客家话此起彼伏。
我其实对祭拜仪式一直很迷糊,只是跟着长辈的动作而动作。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,我难得起早,自然贪心的多吸几口,顺便吸收长辈们每年都会重复诉说的老故事,有时会突然冒出一些不曾听过的段落。
这些年都会出席扫墓,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喜欢听这些先人的故事。那些老年代的老典故,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里出现,总是触动我的想象力。祖辈们的生活,比对我们的生活,其中的差异,听起来很惊人。
清明除了热闹了义山,也热闹了义山旁边的石角老巴刹。扫完墓,我们习惯到老巴刹吃早餐,很多人也和我们一样。我不是道地土生的石角人,但对父亲那一辈人来说,吃早餐就像老乡亲联谊会,随便一搭,隔壁桌原来就是某某人的某某人,分外亲切。
石角大桥还没通车的年代,石角偏处一隅,要下一趟古晋市区并不方便。石角河上往返的舢板,是当时出入的唯一管道,上了彼岸,还得走老远的陆路才能到市区。别说走那么远,表叔就说,小时陪曾祖母从葫芦顶老家步行至石角巴刹,脚程就费时近两个小时。心里想,活在那个时代的人,没有任何交通工具,脚力可得强健才行。
也因此,石角巴刹是早年石角人主要的消费据点,生活所需全在这里办妥,那个年头无限风光,直到石角大桥通车后情况就有所改变。
石角义山几乎也全葬着这里的乡亲,我左顾右盼,墓碑上大多刻着河婆、惠来等地名,显示大部分都是客家人的坟。有些很早以前使用盐木立碑的坟,碑文早已斑驳,但还依稀可见的也差不多来自中国同样的地方省份。客家人很早落户在这里,早期很多人种橡胶,我家就曾经有过一小片地,也种有橡胶。
曾祖父母往生时,石角大桥还未动工,出殡队伍在对岸停下,分批乘搭舢板渡河。从河边老庙旁上了岸,步行经过石角巴刹,进入义山的一截路当时还是石子路。当时年幼,不记得灵柩是怎么渡河的,后来问了大人,原来是两艘舢板并排,灵柩横摆在舢板之上,就这么送了过来,听起来实在大费周章。
这天我吃着热腾腾的石角肉丸面,看着卖面的老板忙得团团转。我在想,这些老店号父传子,子传孙,曾经来吃上一碗面的顾客不计其数。什么时候,灵车从旁边走过,一瞧正是常来吃面的乡亲走了,那心里又是什么滋味?
小镇太老了,老得看尽生命枯荣,有太多的故事这里的人没说,以后就不会有人说了。
1-4-20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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