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幸福的落下

@蔡羽

因为黄昏是慵懒的，所以黄昏时分的河也不敢放肆，慢慢的流动。你可以放慢脚步，细数河风送来的草香，在河岸享受落日温存。偶尔抬头邂逅天边飞燕，那燕尾一剪，就在云朵上剪出快乐的图案，你的心情也会随之快乐一下。

是的，快乐一下就好。城市忙碌的生活里，很多人可怜得连快乐一下的指望都没有。就在这河边，多么简单，一切都放慢，放慢让我们生活的步伐踏实，所以才会领略快乐，有了快乐才感到幸福。

我最喜欢躲在河岸的凉亭中，偷看过往的人群。这里的每一张脸既陌生又熟悉，我在看别人，也在看自己。我明白，别人看我也应如是。

我特别喜欢看见一对很老很老的夫妇，每天时辰一到，就相携出现在岸边，步履蹒跚却充满耐性，把长长的河岸一步一步走完。

老公公很瘦，瘦得随时会让风给欺负，而且看来行动不便，拄着拐杖举步维艰。老婆婆显得健壮多了，通常是她在搀扶老伴。以她的硬朗之姿，她其实可以走快几步，但她放慢自己，为了身边的老伴。他们成了河边的慢镜头，微笑着慢慢走，时而说几句悄悄话，时而撒娇似的互瞪一眼，如果把时间倒带数十年，他们也许就是这河边的幸福小恋人。

两位老人家就住在附近。老公公是制造磅秤的能手，人很健谈，早些年还常见他骑着老铁马在附近出入。没想几年过去，那个骑着铁马的身影不见了，却看见拄着拐杖的他，垂垂老矣。

我喜欢看见他们。结发一生，最珍贵的莫过于满头白雪之际，依然可以相携相伴，而且爱得深刻。老婆婆为了老公公把脚步放得最慢，河岸多长，幸福就多长。这样慢慢走，累了就歇一下，回味过去的一辈子，仅属于两人那些甜蜜的回忆。

这把年纪的人，常会慨叹日子不多。但有限的日子中，你确定身旁有一个爱你的人，陪你一路走来数十寒暑，而且会一直陪你走到最后，说前尘往事，看夕阳落尽，人生有这样完满的句点，其实很美。

前些日子拜读席慕蓉散文〈生命里的指引〉，写的是她的一位艺术家老师，如何在艺术上对她的启发。老师晚年时，经常陪着不良于行的妻子四处走动，却因为妻子走得慢，又怕妻子受累，往往没看几棵树就离开了，没有机会拿起画笔把好山好水收入笔下。

书中最后几个段落这么写：“这样一位手不离笔的艺术家，却为了照顾年老体衰的妻子，牺牲了许多。可是老师却不这样想，他只对悦珍说：‘我希望能带你们师母多看几个地方。’。在斜阳里，能一齐看的景色才是景色，能一齐走的路途才是路途罢。‘伴侣’的意义，大概也都在这里面了。”

同样的两对结发夫妻，同样的一种幸福。人生无力再创高峰时，何不就这样你扶着我我扶着你，慢慢走。

夕阳就这样幸福的落下。

30-03-200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