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12月28日星期日

没办法,家在这里

《这里的故事028》

#蔡羽


我曾经在新尧湾小镇过夜。

八十年代的一个学校假期,妈妈带着我和妹妹到新尧湾探望大姨。这不是我第一次到小镇,但却是第一次在那里过夜。

小镇真的很小,几排木板店屋夹着一条路,就是有百年历史的新尧湾镇。这小镇只是通往石隆门的中途站,但因此鱼跃龙门,身价百倍,往返的人多了,就形成一个商业市集,早期一片欣欣向荣。和许多边陲小镇的命运一样,交通发达以后,小镇也渐渐没落,因此来到八十年代,已是夕阳无限好了。

大姨住在镇上的店屋二楼,我忘了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是怎么入睡的,但对这短短的小镇却自有寻宝的乐趣在。印象最深的,是和妹妹一人拿着一块钱,到隔邻的杂货店买了一大堆零食,然后装在大纸袋内抱回大姨的店。双花面、大白兔糖、喉糖、果冻……这两手无法捧起的一大堆好料,只花一块钱!八十年代的小孩能一口气花一块钱已经是奢侈了,而当时最叫人兴奋的是那份抱回来的满足感,尤其在大人的目瞪口呆中摇晃而过的神气,更是大爽!

小镇其实很静,除了街坊们细碎的客家话,很久很久会有一辆巴士从店前经过,五脚基上百无聊赖的人们会伸长脖子打探,看看来了哪些人,或谁家的什么人回来了。一到夜晚,那份静就成了闷,还好有电视,不然悠悠时光怎堪打发。

大姨的店屋后面是一条河,在公路出现以前,新尧湾的居民出入就靠它了。这里的人说得绘声绘影,说河里有鳄踪,我和妹妹远远看了一眼那泥黄的河,就敬而远之了。

“那年石隆门大水灾,新尧湾几乎被淹掉一层楼!”说的人言之凿凿,一只手比划得老高,只差没有飞起来摸摸底楼的天花板为证。那是1963年,历史图片证明说话的人没有吹牛。我用骨碌碌的眼睛看着大人们说着这些前尘往事,只想着鳄鱼的事,倒从来没想过,同样的灾难在2003年及2004年重演,新尧湾在那接连两年的水劫里成了重灾区。

忘了哪一年,大抵是世纪初那一两年,和同事一起到新尧湾采访。资料上说,1985年交通改道后,前往石隆门不再经过新尧湾镇,小镇风华散尽,逐渐冷清,没落。而靠着一点小时记忆,我也一直很疑惑这个经常发生水灾的地方怎么住人?这里的人难道没有另做打算吗?

“很多人都想过要搬走,但总是有些人继续住了下来。没办法啦,这里是住了一辈子的家呵。”我早已无法记起说话那人的脸容,但这话却引起我对自己的问号:如果是我,走还是不走?

后来发生的大水灾,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家,颤巍巍,被拯救人员从二楼的窗户扶到船上逃难。待得水退,这些人又回家了。

24-12-200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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