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睡公主的心事

《这里的故事027》

#蔡羽


这山有四个峰，最艰难的是漫长的第一峰，而最陡峭的是最后一峰。学长在山脚就这么吩咐，我们做好心理准备，振一振有点沉重的背包，开始登山。

小说中所谓的山路崎岖，此刻终于用双脚验证。脚下盘根错节，每一步都要小心踩下。头顶是被繁茂的枝叶绞碎的蓝天，很想抬头欣赏，却多半挂念脚下，而一直低头。喘息声随着高度递增，大家也由从容多话到沉默寡言。半天后，总算到了巅峰，第一件事就是一屁股坐下，然后猛搓抽筋的脚。

学长忙着用帐篷将这尖尖山顶上的小亭子围起，然后捡拾枯柴，准备入夜生火用。待得忙完，已临近黄昏，我们大家就在这巅上席地而坐，俯瞰万里江山。说说笑笑唱唱歌，夕阳渐西下，第一次和晚霞如此接近，远处的古晋也隐隐亮起灯火。夜序幕时，我们生起一堆火，冷风就来了。

那一夜是怎么睡着的，忘了。隔天大清早被摇醒看日出，一走出帐篷，就撞上一朵白云，那感觉真棒！晨风的寒意正浓，我们吹风等着天白雾散。

后来，得知这座山有一个凄美的马来民间传说。很久很久以前，这里住着山都望公主和瑟琴章公主，姐妹情深，经常一起玩耍沐浴。长大后，山都望公主越来越美丽，姿色更胜瑟琴章公主，这引起瑟琴章公主的妒嫉。有一天，瑟琴章公主忍不住醋意，一剑刺向山都望公主，山都望公主忍痛拔出利剑，将之掷向瑟琴章公主。为了躲避利剑，瑟琴章公主跳入海中变成小山，后来人称猴子岛，而山都望公主则躺下成了一座大山。这山，就是美丽的山都望山。

故事令山都望山多添遐想，也蒙上一层神秘面纱。还在采访线上时，有一次和同事为了揭开山都望的神秘面纱而来，结果认识了一位奇人。他拉着我们不让离开，足足花了三个小时有余，说着山神和山中灵异的故事，听得我们目瞪口呆，最后在暮色中落荒而逃。

1949年，砂劳越博物馆考古工作队在山都望进行勘察，证实早在唐朝时期华人就来到此处。1952年，工作队在这里发现了十三处古代遗址，其中包括一千多年前遗下的铁矿场，还有大量唐代的陶瓷器。这些发现，告诉我们从公元 618至1368唐宋元期间，山都望已经是盛名远播的南洋重要海港之一，也是极为繁华的商贸中心。然而，从什么时候开始，这里衰退了，也经历了很长时期的荒废，后来才有了今天的渔村。

山都望面临着南中国海，但山都望的历史恐怕比海更浩瀚。没有人想象得到这里曾经出现过的繁华景象，也没有人知道这里的土地下还埋藏着什么时光秘密。山都望山端庄躺在这海边，公主的心事很深，正如这个地方，同样有猜不透的故事。

由于临海，这里从八十年代起，有了几座海滨度假胜地。政府也计划在山都望山架设观光缆车，让游客可以饱览海边风光。那么，对于这里的历史呢？政府有计划做些什么吗？更多的游客到来，最后除了欣赏海景，还有什么？公主如果哪天醒来，发现人事已非，她该如何？

诗人林武聪曾经写过一首诗，我特别喜欢诗题，〈山，都望〉。在我的脑海里，远近山群突然都朝这里望来，痴痴望着沉睡中的山都望公主，大家只等哪一位王子给她深情一吻，美人再度醒转，再向千年后的世界展现她的绝世美态。

这神秘的地方，就因为神秘，而美。

27-11-20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