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这里的故事025》
#蔡羽
忘了谁先发现的，总之像风一样，那段日子班上的同学都迷恋起落地生根，几乎每个人的书本翻一翻，都会在某一页找到它。
我一直觉得“落地生根”这名字直接浅白得失之趣味，而且不过就是肥厚的一掌叶片，随处生长，既草率又毫无美感。然而，它被我们这些小朋友视为珍宝，最大的原因就像它的名字般——落地生根。
小朋友的世界贪图新鲜，而且喜欢颠覆的事物。任何花草，一旦被摘下，生命就嘎然而止，呜乎哀哉。落地生根却倔强，一幅不肯死的态度，将之夹在书页中还逐日从齿状的叶缘长出根须，硬要呼吸。
以一种豢养宠物的心思，班上的同学都各施其法，弄来落地生根，养在书页中悉心呵护。我当然也不落人后，恰好老家沟渠旁就冒出一株落地生根，自然也难逃我的五指山，还被我多掠夺几片，送给好朋友。
那时期，下课后的话题离不开落地生根，大家也会小心翼翼从书中取出自己的叶子，一边自我检视一番，一边也向朋友炫耀。有人的落地生根四面八方伸展着老长的根须，而叶片还是碧绿如玉；有人的落地生根命不好，点点斑黄预示着命不久矣；有人的落地生根好不容易养成须发茂密，突然就枯死……
更有趣的是，大家每天进行观察后，倒练出一点“专业眼光”。有人要我们摸摸夹过落地生根的书页，说纸张变滑了，我们的小手摸呀摸的，好像是，又不像；有人说得夹在厚厚的课本中，落地生根才不容易枯死，结果我照做，没几天就换回一片秋天；有人把养了很久的落地生根，当作礼物送给最好的朋友，收礼的人只差没有泪眼承诺一生不变心……
后来热潮是怎么退去的，我倒忘了。那之后，我再没有特别留意可能就在身周的落地生根，倒是这肥厚的叶子一直在我的记忆里生根。也是在那之后，我接受这个浅白又无趣的名字，因为只有这四个字才能形象的表现这个植物的神奇之处。
看见破土而出的生命固然感动，然而看见落地却能重生的生命更叫人感动。落地生根有着不服输的生命力，用辐射状的根须延续生命的美丽，即便最终结果依然难逃一死，但却死得风光精彩。那些曾经枯死在我的书页里的落地生根，便成了我的书签，每翻一页，我都从它的叶脉和根须中读懂生命。
尤其多年以后，历练更多世事，落地生根仿佛成了书的一部分，说着生命的课。
29-10-20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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